慢慢写,慢慢成长,把想写的都写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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温周\巍澜\knkz\维尤\茨酒,爬坑很快(婉拒俊哲)

若有人兮山之阿,被薜荔兮带女萝。——沈巍。

(酒茨酒)鬼言说与山风-六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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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吞是被那个咒术的发动唤醒的。

第六天的咒术伴随了酒吞很久,像只蛰伏在黑暗里的癞兽,只要酒吞不逆着毛抚摸它一把,魔王就会一直沉睡着与他保持微弱联系,奄奄一息,但是纠缠不休。第六天在酒吞体内下的这咒也是鬼王不能亲自讨伐第六天的原因。只要他向第六天刺下这一刀,醒来的魔王会率先惊怒地发动咒术,若要和它面对面战斗,酒吞可能会被顷刻吸干也说不定。

在过去的二十多年,酒吞一边恼怒于这给他带来的麻烦,一边做着的事就是离第六天远些,削弱那个咒术的联系,弱到几乎感觉不到——但那联系现在竟然醒了,后爪有力地蹬踢着地面,掀起的尘土的嘘声和那兽愤怒的吼声混在一起。它在挣扎,四爪狂怒地扒着地面,却被什么铁链样的东西向后拖去。它的眼睛顺着他们之间的联系、穿越空间,阴沉绝望地盯着鬼王。酒吞从仰躺着的姿势换为靠坐,回看了它一会儿,嗤笑一声,转开目光眺望阴界的天空。

阴界中心偏北的平原中央,放置着鬼母椭圆状的庞大身体,远在鬼王宫殿都可以看到。鬼母窠的正上方,正悬着一块漩涡状的雨云,由亡鬼的阴气组成,黑中泛紫,滚动着的暗色云翳还在向外扩张。云下方横卧着的青黑色鬼母侧腹伸出一根脐带样的连接——那是第六天的封印,脐带的另一端连接一只巨大的半人半兽的鬼尊,通体交织着火红与金黄,健硕的人类上身背后骨节嶙凸,伸出八只人手;头却与身体不相称,显得更大,几乎撑住半边天空。头上覆着鳞片,赤角横生,下半身是一条鞭尾,似蛇似鱼,惊怒地甩动着托起魔王向黑云的重压外逃去。鬼母似有所觉,脐带猛地收紧了,把那嘶吼着的怪物倒向云内拽去。层云狰狞地向那鬼尊翻涌逼近,用不了多久,便会把第六天最后的英灵窒息在鬼母里。 

 

酒吞来回踱了几步,躲在别人身后看着第六天被铲除可并非鬼王的作风。他伸手唤出鬼葫芦,那小鬼般灵气的法器在他手里刚一出现,就不安分地扭动起来。酒吞皱着眉拍一下葫芦,它便随着冲力弹了两弹,嘎吱吱地嚼着什么东西,葫芦腹部往前拱动几下,竟吐出一封信来。信封表面有些发黄,可能已经存了些年代,上书“吾友酒吞亲启”。抽出纸来,信纸却很新,参差不齐地铺满一大张墨字。酒吞几乎能想象到茨木皱着眉头,极其为难地转圜着那只独手写信的样子。鬼王看见那信内容之多就恼烦起来,随手往空中一扔,带着酒葫芦向前走去。

 

信纸飘飘忽忽地飞动几下,无力地垂下双翼,倒在地上厚厚的枫叶中,落下时和叶片摩擦发出细小的窸窣声。信静静地躺着,仰天凝视阴界的天空,听着酒吞的脚步远去。

 

静谧只持续了几个呼吸,信又听到了林叶的簌簌声,转脸一看,酒吞愠怒地折返回来,盯着这片薄纸看了半晌,重新捡起来收进手中,拍拍鬼葫芦,驭起一片红惨惨的阴云向鬼母窠而去。

 

 

 

 

枫林正从酒吞脚下飞掠而过。鬼王无趣地换了个坐姿,靠着同样御风而行的葫芦。手里的信纸已经捏皱了,被阴界发凉的狂风吹成一团。酒吞抬头望望前路,翻开信看起来,果然很长。

 

挚友酒吞亲启:


这还是我第一次写信,本来有很多想说的话,关于你的事我可以写上三天三夜。但时间不多,现在我刚刚和你分开,正在那间被烧毁的房子里。星星还没有消失,因为没有房顶所以看得很清楚。这样的美景和你一起欣赏才有意义……!


这段话的最后涂着代表几个笑声的气音,写在书面语里显得很滑稽。酒吞哼了一声忍不住笑起来,这鬼真不知道信和语言的差别何在。鬼王心情转好,也不认为这信那么烦了,向上腾了几分躲开横凸的枫枝,逼近青空高处。阴风吹开张扬的红发,比刚刚多了几分堪比水冰的凉意。

 

我们第一次共生的时候,一代茨木的心情大概也像我一样欣喜若狂。“对于不听话的家伙,就要用武力让其屈服”,这是你告诉我的。你实在是既强大又智慧,第一次生于当世竟然就能碰到这样的鬼!


恭维的话最好只有一段。酒吞在心里评价了一下,虽然他知道这些东西也是那鬼的心里话。脚下出现了一段河流,横向阻断红枫林的去路,作为阴界中部和北部的边界;围绕鬼王宫殿的枫林到这里就结束了,取而代之的是北部偏南一片凹凸荒凉的连山。路已行了一段了。

 

所以我不能原谅的,只有那杯酒。你原本是聪明的鬼……可是那女人,第六天的女儿,竟然又做出这样的事来。他们怎么敢抱着这样的想法!你是立于顶点的鬼王,只应该被膜拜、被臣服,那些弱小的鬼都该把躯体献祭给你!

所以当你第一次——


酒吞阴沉地皱了皱眉。倒不是很因为信里他们吵了几次的内容,而是这段话到这就突兀地截断了,后面涂着几道墨痕,已经看不出原来写的什么。茨木写了什么东西,又认为那是不能告诉他的。鬼王沉思半晌,蓦然察觉耳边第六天的嘶吼声已经听不到了,从信里抬起头来向鬼母的方向望去,黑沉沉的浓云还在,鬼尊巨大的身影却已经不见,不知道是被拉进鬼母还是已经濒死了。体内的咒又重新恢复感应不到的状态,酒吞也不知道是第六天已死、符咒消失,还是鬼尊知道他正在赶来,狡猾地收起了那咒的气息。酒吞加快了速度。

 

挚友,你原本已经除去了第六天……像那样扫除残党、控制生杀的事,也让我钦佩不已。就算斩除再多的鬼,我也完全比不上你。我的生命是为你而存在的。


我想要再往下写,想要写下的你的事还有很多,但是天快要亮了。青阳正在升起来,从这里看过去是从鬼母的方向升起来的。吾想到是她再次诞生了你,便不禁感到痛快。你曾经说过青阳升起来的时候其实很美,因为初升的那东西是红色而不是白昼时的青色。的确如此!阳光和宫殿连在了一起,砖瓦上反射着赤红的颜色,就像你的头发一样。


天已经完全亮了。我猜想已经该走向鬼母的方向,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。朋友啊……还有最后的一点话语要传达给你。

 

酒吞忽地抬头看向前方。他已经到地方了。鬼母的庞大身躯正在对面横陈着,伸出的脐带却从中断裂搭在地上。鬼母北面紧紧围绕着高大的绿色丛林,那绿现在却不纯粹,从中间齐齐裂开一道黑色的罅隙。端端正正坐在那道阳界裂缝下方、挨着鬼母不远的,是脸色苍白、高昂着头颅的鬼女。


酒吞在红叶身后落下,美丽的女鬼恍若未闻地继续仰望着裂缝。离近一些就能看出,那阴阳两界的通道正慢慢缩小、变淡,也许过一会就将消失。从这边的世界,可以望到对面的景象:一间破败的神社与街道相连。行人正在街上来往行走,偶尔有相熟的碰头时大笑着揽住对方。没有人注意那件神社,它毕竟显得古老了些,也小而破落了些。

 

“这就是第六天的能力,哼?”酒吞走得离红叶近了些,“它能连通阳界。恐怕它原本指望联合你的能力,从阴界征讨向阳界吧。”

 

从居上的角度看去,红叶黑羽样的眼睫缓缓眨动了一下。“是的……我欺骗了你,仍在为第六天做事。什么都瞒不过你,我的王。”

 

“本大爷从开始就知道,你不是我这边的。唯一不理解的是原因。”

 

“因为那个。”

 

红叶呆呆地抬头用下巴指着那件神社,脸上仍然是那副温柔如水的表情:这神情持续了一小会儿,女鬼竟低下头,抚摸着地面,吃吃笑起来。笑声越来越大,后来几乎变成了尖叫,放肆地刮擦着酒吞的耳膜。红叶笑得颤动着肩膀,转过头来望着酒吞。“父亲告诉我,我把他……我把晴明大人忘了。父亲把我和晴明大人的过去还给了我,告诉我,晴明大人是救了我的人,让我我变得美丽的人……我没有一天不为了那位大人而活着,只有打开裂缝,只有父亲,才能让我见到他……”

 

红叶的话音又断了,脸上带着点疯狂,痴痴看着一处。“看见那神社了么?那是他的。”

 

酒吞点了点头。“你不去见他了,是么?这人应该杀了。”

 

“已经过去了,王。已经过去了。”红叶低声说,“父亲没有骗我,但他给我的是上一代鬼女红叶的记忆。曾经的我确实爱着安倍晴明。鬼女红叶,一代鬼女红叶爱着安倍晴明。你杀他也没用的……阴界的一天,是阳界的三天。第六天第一次作乱打开裂缝时,与如今相隔一百零九年,在阳界,他已经逝去三百年了……”

 

酒吞沉默了一会儿,等着红叶再次开口。“鬼母一代一代地孕育着我们,让我们死去、再重来……只有无尽的孤独……”

 

“第六天已死,你很快就要死了。你会再次回来,忘了安倍晴明。”酒吞低头看着她的侧脸。

 

鬼女轻轻地摇了摇头,仿佛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,悲伤的神色又慢慢扭曲了,嘴角浮起一丝艳丽的笑容来。“王,你终究没能猜到所有的事。”

 

酒吞没有疑惑,但神色已转成命令而非谈话时的平静。“说下去。”

 

“还记得祭典上我给你的那壶酒吗?那杯酒不是献给你的,是给茨木的。”

 

“为什么?”酒吞皱了皱眉,“献给我的酒,你怎么知道他会抢来喝?”

 

“因为你不能喝。”鬼女笑得越发明艳,眼里却几乎要滚出泪来。“你知道吗?二代酒吞就是喝了那杯酒而死的。”

 

“酒里的确没有攻击的咒术,王。但你忘了吗?我的舞是为死人祈愿的舞。鬼母规定,所有鬼尊只能活百年;而我就为那些命数已尽的鬼跳舞下咒祈福。八十多年前,第六天未根除,再加上二代酒吞自认强大,不愿意重新轮回。我的酒,百年内的鬼喝了没事;如果喝那酒的鬼尊已超过百岁,就会被毒死。”红叶闭了闭眼,“一代的红叶——我——将酒献给二代酒吞的时候,那天是他的百岁生日。不过,现在的你只不过活了二十余年,就算喝了也不会有事。”

 

酒吞胸中的某一片地方突然涌上了寒气。

 

“二代酒吞喝了你的酒而死,”他一把抓起红叶的头发,再没了先前的温柔。鬼女嘶叫着被他拽着发丝提到半空,面上的表情极痛,却仍在笑着。酒吞的声音冰冷了不少,显得比平时要急躁,“那茨木呢?他喝了酒为什么会有事?”

 

红叶盯着他,咧开嘴仍然微笑,嗬嗬的笑声从她嘴里溢出来。鬼女的双眉拧了起来,秋波似的眼睛却越睁越大,终于滚出泪来,无声地质问他:你为什么不懂?你怎么会不懂?她开了口,声音却是颤抖的:“他骗了你,他骗了你……你不明白吗,鬼王?为什么二代酒吞死去的这八十年间没有王出生,阴界却安康太平?为什么茨木会知道那酒里有毒?为什么他知道第六天在你身上下了咒、非得铲除魔王不可?他不是三代茨木,他不是!他是二代茨木,我的王……二代酒吞已死,第六天却没有死,二代茨木不能同酒吞一起归去!他等了你八十三年,就在这里,就在这里,阴山脚下、鬼母窠旁……”

 

酒吞愣愣看着她,仿佛初次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。红叶悲哭着大笑起来,被酒吞抓着的地方,渐渐溃烂断裂,接着身上每一处皮肤都长起了火红的叶梗,连那张绝美的脸,也发出死亡的恐怖的黑色。

 

酒吞放开手,红叶便向地面跪去。鬼王呆望着空中,对脚下慢慢化作红叶腐烂的女鬼没有半分察觉,胸腔里不断溢上的冷气正捏着他的心脏。

 

酒吞缓缓地迈步往森林深处走去。胸中现在是什么感情、是否还有丝毫愤怒,他已经全然感觉不到了。手里的信纸还在,被酒吞捏得皱成一团。他一边往前走,一边极轻极缓地展开那封信继续读下去。

 

朋友啊……还有最后的一点话语要传达给你。虽然这么说,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,只是写信的礼节罢了……


这次酒吞并没有走太久。绿色森林从中央突兀地倒下一大片,横亘的枝条和落叶堆积在一起,整片土地充满了静谧,只有鸟鸣声偶尔出现。在那些倒下垂死的树木上方,躺着一架鬼尊的尸体。

 

那是第六天的尸体。金与红的鬼尸上,布满了焦黑腐烂的伤口,尾巴仍然保持向后猛甩的弧度,头颅高高昂起,不甘地对着天空。再向第六天尾部看去,鬼母的脐带已经不见了。它在临死前挣脱了封印,原本打算逃走的,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。

 

是这么回事。以前、阳界曾有一个红色的武士告诉我,在信的末尾,非要落款上写信的时间不可。所以我又思索了许久到底该怎么结束这封信。


酒吞顺着第六天的尸身移动着目光,它的尸体上每一处伤口都长出了粗大的树木枝条,那些粗枝一齐向上生长,竟然汇聚到一处,构成了一棵大树的根;酒吞再向上仰望那棵绞杀了第六天的植物,就看到一棵硕大的枫树,冠顶生着的枫叶竟不是红色,而是雪白;那树静静立在魔王的尸体上开枝散叶,一片片白得刺眼的叶片在风中沙沙地响动着,低鸣着,混合着林鸟不衰的鸣叫声。

 

信的末尾最终是这么写的:

 

朋友啊……我回想半天,实在不知道今天是阴界的什么日子、又应该怎么具体计算年月,也想不起来今天除这个以外的其他含义,所以只能如下落款:



三代酒吞,我的挚友,祝你二十六岁、生日快乐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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